兩性共治的時代

 

 回顧二十世紀,政治領域最傑出的女性,無疑是英國首相佘契爾夫人。這位二十世紀治理英國最久的首相,開啟了世界政治的新起點—女性可以治國,女性的性格可以和男性一樣堅毅,如果善用溫婉的女性特質,還能有男性比不上的能量,所有女性從政的迷思,在佘契爾時代都打破了。

 因此,早在阿扁擔任台北市長期間,就已努力實現「男女平等,兩性共治」的理想,總統大選期間,阿扁更挑選桃園縣長呂秀蓮女士為副總統搭檔,「水蓮配」最後獲得台灣人民肯定,讓阿扁與呂副總統能夠更加落實兩性共治願景。

 「水蓮配」就任至今,儘管外界有一些風風雨雨,但阿扁認為,不僅是呂副總統第一次擔任副總統,我也是第一次當總統,而且我們還是首度政黨輪替後的總統、副總統,有更多需要學習、釐清之處,呂副總統是有智慧的人,相信未來她對於角色的認知會越來越清楚,也會越來越有分際。

大量啟用女性首長

 在台北市長任內,我大力重用許多女性政務官,包括陳菊、張富美、郭瑤琪、劉世芳、劉初枝、單小琳等,女性主管比例之高,是有史以來市政府或中央政府從來沒有過的經驗。

 不只政務官如此,我們更進一步打破許多禁忌,譬如台北市立殯儀館一館、二館的館長都用女性,過去殯儀館的館長都是男性,而且大多是歷經百戰不怕鬼的老兵,女性館長雖然引起諸多議論,不過都做得非常好。接著,我也任用了許多女性區長。

 我還想培養女性警察局長。以前市警局有很多優秀的女警官,但都沒有機會出任第一線的分局長,我們一步一步做,從女性督察、科長、少年隊長開始,中華民國第一位女性分局長、文山分局長李莉娟,就是我們長期培養出來的,雖然她就任時,我已卸任了。而最近我更大膽啟用優秀女性警官謝芬芬出任總統官邸內衛室主任。

 曾有人懷疑,女性的能力是否足夠擔當大任?事實證明,這些女性主管的表現都非常傑出。

 當選總統後,在唐飛院長組閣時,我曾向唐院長表達我的心願,希望逐年增加女性閣員,在四年內達到四分之一;唐院長也有這個共識,我們在第一年就達到了這個目標,這些部長級女性個個才華洋溢、戮力從公,表現不但不比男性差,有時還勝過男性,不論行政效率、立法院的評價、輿論反應、民眾支持度都很高,由此可證女性治國沒有問題。

女性副總統的出線

 獲得民進黨提名參選總統後,在幾位副總統候選人可能人選裡,我們做了許多民意調查,桃園縣長呂秀蓮女士都是支持度最高的一位。

 當時民進黨內有非常多雜音,有的人認為任用女性並不適當,也有人認為呂秀蓮的個性不好相處、人緣不佳,我確實為這些雜音思考再三。

 不過太太阿珍對我說,我不能像別人一樣有性別歧視,而且呂秀蓮不好相處的說法,有可能是別人誤會她了,我想想也有道理,在我太太獨排眾議的力挺之下,最後便敲定呂秀蓮做為競選搭檔。

 我最早認識呂秀蓮女士,是一九九三年到紐約,當時她在那裡設立辦公室,為台灣加入聯合國努力,由於來去匆匆,印象並不深刻。直到一九九七年,桃園縣長補選,呂秀蓮獲得民進黨徵召,黨中央特派我擔任競選總幹事,儘管當時呂秀蓮可以準備的時間有限,但民進黨傾全黨之力打這場選舉,我也全力以赴,終獲壓倒性勝利,呂縣長九個月後也再度連任。

 我會選擇呂縣長搭檔,主要是因為她是一位認真又有強烈企圖心的女性,她的學識豐富又具有國際視野,而且她是台灣女性運動的先驅,又是美麗島事件受刑人,長期為台灣民主運動奮鬥,是真正愛台灣的人。擔任副總統候選人後,呂秀蓮非常努力與辛苦,南北奔波、披星戴月,甚至一度累倒,天天打點滴,打完立刻上戰場,她的堅毅與韌性,讓我十分佩服。

兩性共治的努力

 「水蓮配」有幸當選,開始了我們「兩性共治」的實踐。儘管憲法明定副總統是備位元首,沒有賦予任何明確職權,但我還是盡量讓呂副總統能了解國政。

 許多地方我都和呂副總統一起出席,有些事也盡量讓她多參與,這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,以前的總統絕對不會帶著副總統到各地巡視,因為副總統畢竟是虛職,不是實位。

 以軍事安全領域為例,我到陸海空三軍總部、國安局、調查局以及視察軍事演習,都帶著呂副總統去了解,甚至破例讓她參加每個月的軍事會談。

 事實上,軍方對副總統出席有不同意見,過去副總統不參加這些活動,因為三軍統帥只有一個,沒有「副三軍統帥」,軍方擔心,萬一副總統也參與軍事活動,指揮系統會很混亂,國家安全、軍事、情治系統絕對不能同時有兩個「老闆」。

 像軍事會談,前任副總統連戰會參加,是因為他兼任閣揆,閣揆與執行面相關才會參加,後來連戰沒有兼任閣揆,就不再參加軍事會談了。所以,我帶呂副總統去視察軍方並不是常態,這是特別考量到要讓她了解狀況;有時她要求一起視察一些演習,軍方很為難,我後來通融幾次,但不等於這是常態。

 我對軍方說,他們的顧慮我了解,但我只是想讓副總統了解情況,請他們不必擔心。

 上任後,我相當重視副總統的意見,在府院黨九人小組會議形成之前,我固定週五晚上與副總統吃飯,藉這個機會,向副總統說明很多機密國政,我希望將自己的想法、我所知道以及我看到的事,讓副總統了解並掌握最新的訊息,我希望與副總統建立默契,讓她能配合。

備位元首還是「半個總統」?

 有一些憲法學界的朋友對我說:「依照憲法,副總統只是『一個副總統』,並不是『半個總統』,但看呂副總統的表現,與前任的連戰、李元簇、謝東閔、嚴家淦相比,一點也不像副總統,反而像是『半個總統』。」這的確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。

 儘管我希望讓呂副總統多了解國政,因此剛開始刻意做一些調整、改變,不過對於總統、副總統的職權,憲法規定得很清楚,總統就是總統、副總統就是副總統,角色不能混淆,一切必須依憲政體制。

 也就是說,在角色認定上,副總統是憲法規定的備位元首,並不是「半個總統」,國家元首只有一個,總統、副總統並不是「一人一半」,也不是職權分享,而是各有角色。

 還記得在選後,我曾說希望有機會讓副總統看公文,但李前總統多次與我在官邸會面時提醒我,一定要注意總統、副總統的角色分際,有一次他送我離開官邸時再度強調「千萬不可讓副總統看公文」,因為這是體制問題。

 我也曾在拜會前副總統李元簇先生時,請教他如何定位副總統,他說只有一個原則—「副總統就是副總統」,所以他和李前總統六年相安無事,有些事除非李前總統問他,他不會表示意見,如果有不同意見,他也只是私下告訴李前總統,由總統決定,不會對外發言,這就是副總統的分寸。

 從去年三一八以來,呂副總統接受國內外許多媒體訪問,也曾發表不少高論,基於對她的信任與包容,我不曾有過任何微詞。總統府唯一一次對副總統的談話提出異議,是呂副總統講到「總統很聰明,他自己扮白臉,請我來扮黑臉」時,我立刻指示總統府幕僚擬稿澄清。為什麼?因為即使我能信任與包容,黑白還是不可混淆的,為避免外界誤解副總統講的任何話,是與總統扮「黑白臉」,我只好採取不得已的做法,以正視聽。

個性與角色認知問題

 過去一年多來,呂副總統在國內外引起一些爭議,有人開玩笑地說,這是另類的「話題女王」,儘管部分爭議對總統府形象、新政府政務有些影響,也有關心新政府的朋友向我反映「是不是女性執政到了某一層次,就會適應不良?」但我總是舉拉脫維亞女總統為例回答,曾有記者問她:「對於女性從政,最大障礙在哪裡?」她說:「其實,關鍵在性格,而不在性別。」

 只要一切依循憲政、恪遵法制,疑棼自然會煙消雲散,就不容易發生太大衝突。

 譬如,呂副總統不願尸位素餐,努力想要有所作為,在發生風災之後,總是希望親自前往探視災民、了解災情,但諸如發生總統、副總統勘災行程重疊的問題,就應事先進行內部協調並依憲政體制運作,以避免產生擾民或佔用行政直昇機的狀況發生,使原本的美意被打折扣。

 再如,前一陣子呂副總統發起「世界和平,台灣發聲」活動,如果需要行政部門配合,也必須依體制行事。牽涉到行政院就先跟行政院溝通,牽涉到總統府,如果是事務性問題,就要先交代總統府祕書長協調,牽涉到總統的部分就應事先向我說明、並經同意,如果需要行政部門協助經費,也必須由行政院評估有沒有預算可以支援。尤其政府與民間活動必須分清楚,才不會造成外界誤解,或是政府內部因認定的分歧而發生衝突。

 而有關副總統官舍及預算編列一度引起諸多爭議,我認為事情很簡單,同樣是一切依體制行事:行政機關依法編列預算,並受立法機關之審查監督,這是政府運作之常態;總統、副總統官舍之設置,乃依職務需要,並非因人設事,更無涉個人之喜好;而總統府祕書長依法為總統府首長,綜理府內事物,並指揮、監督所屬職員,也是毋庸置疑。

 不過,有關副總統官舍的設置,總統府確應盡速將其制度化,以維國家體制。

 一切的紛擾,常肇於角色認知和溝通不良,我相信,如果副總統在未來兩年多能多用心調適,以她的才能與努力,一定會更得到人民愛戴,未來還有更好的機會。